第01节

淡蓝se卡片。病危通知单。

夫接过它，yan睛忽而大忽而小地凝视着。因为夫的面se偏黄，在蓝光的辉映下，显chu绿来。

姓名毕淑min年龄70岁xing别女籍贯山东

诊断肝癌晚期

…

夫翻来覆去地检视着，好象在欣赏shen秋原野上最后一朵矢车ju。

“开什么玩笑。”他说。

我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他说：“什么是真的？70岁吧？肝癌吧？为什么要选择70？这是你的吉祥数吧？还有肝癌。就是一定要得癌症，就得别的癌好了，不要迁肝癌。我第一次听到这zhong病，是在mao主席的好干bu焦裕禄shen上。是它把焦裕禄的藤椅扶手抵chu一个dong。”

我说：“70是上了诗歌的，杜甫语录。而且我以为70是一个界限。70以前算短寿，70以后就死而无憾了。至于肝癌，鉴于你不愿意听，我可以改为胰xian癌。”

夫说：“你饶了我最主要的是饶了你自己好不好？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此绝ding可握的罪名折磨自己？”

我说：“这不是罪名，是病，况且，都一样。”

他说：“什么都一样？病是不一样的。gan冒只会使我们趴在床上，可癌会使我们死亡。”我说：“你不错。你在给一名优秀的内科医生当了近20年的丈夫后，已经相当内行。有人是久病成医，你是久爱成医。”

他说：“我们不说这个话题好不好？我知dao你最近在临终医院采访，今天就弄了这个劳什子来吓我。我们离死还远着呢，我们还年轻。”

我拿起小镜子，照照他又照照我。屋里有许多镜子，可惜都象木板一样镶在固定的的地方。我们每天走到那个角落揸自己，光线总是从特定的角度照着我们。在朦胧的旮旯里，我们总以为韶华依旧。

现在小镜子近在咫尺地bi1视着你，你看得清岁月之网每一个绳扣。

夫说：“镜子老了。”

我从书包里往外掏磁带。jing1致的小盒子象一块块果酱夹心饼干，从我的手指柔hua地脱落。

夫从录音磁带的夹层里捻chu一张张内容提示。这是我在偷录的间隙匆匆写就，潦草不堪。

86岁的痴呆病人叱骂医务人员。

五男二女要示ba下其母的氧气xiguan。

英国临终关怀医学专家詹姆斯博士参观医院时的讲话。

…

我把一盒磁带卡进音响，揿下an键。

极为急促的呼xi声，夹杂着怪异的chuan息。

“知dao这是什么声音吧？”我问。

“听说有一zhong

级的录音带，录的是人们造爱时的音响。可惜咱无缘见识。这就是吗？”夫说。

“不要想入非非。这是一位垂危病人最后的呼xi。你或我或是其他的任何人，都可能发chu这zhong声音。只是那时自己不一定听得清。人生应该完整，我怕你听不到，才特地录来这最后的华采。好好听听吧。人和人其实相象，生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血污，死的时候都是一样的chou噎。明晰地知dao这个全过程，该是文明人类的需要。”

他说：“你赶快把它关了，我拒绝知dao。”

我指点说：“这是最后的叹息，其后就是永恒的沉寂。”

高保真的音响并没有听我的预告，在那个老人艰难地吁chu悠悠长气之后，是一声尖锐的汽车喇叭。临终关怀医院设在ma路边。

“这里还有癌症病人痛苦的shen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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