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节

他祈求地说，我觉不chu硌。真的，孩子，除了心口，我再也觉不chu别的了。让我安生会儿，行不？

我不由分说地将他搬到一旁。他不很pei合，就象小孩不肯离开玩ju柜台一样。但见我使了qiang力，也没有很大的反抗。你可以gan觉到他的骨touying僵地倔犟。幸好，他比我想象的轻多了，几乎是稻草人。cao2作时，我听到他的ti内象半瓶子啤酒似的，发chu冒着气泡的咣当声。为了表示我的不满，我顺便搡了他一下。

好了。你看，现在多平整！看着也舒服。我抹着tou上的汗水说。

他yin沉着一声不吭。甚至尽力欠着半个shen子，拒绝沾我铺平了的那边床单。不知是怕rou皱了，又要麻烦我一番，还是无声地抗议。

现在让我们来换衣服。我不理他，自顾自说。我发现他没有任何力量，我完全可以左右他。不知您注意到了没有？在临终关怀医院里，人们对病人什么事都是说“我们”从不用单数的“我”比如说让我们来翻了个shen。听起来好象志愿人员要和病人一起翻shen似的。临终的人都失去自我照料的能力，哪怕一个极简单的动作，都要协力完成。

我不换。老爷爷很衰弱但很清晰地说。

真是个难题。不行。我也很果断地说。小白把衣服jiao给我，他不换，不是我的失职吗？

他冷漠地盯着我说，我不要你换。他用仅有的气力qiang调了那个“你”字，意思再分明没有了。他不是不换，只是不要我来帮助他这件事。

我并不是一个很爱帮助人的人。例如在学校里，有人拒绝了我的帮助，我会乐呵呵地跑开，然后永世不理他。你已经表明了你的善意，在dao义上你已经圆满。他不需要你的帮助。就咎由自取了。但在这里，一切颠倒了。他分明是需要帮助的，没人帮助他连个饭勺都拿不起，可他却倨傲地拒绝了你！你的自尊被qiang烈灼伤。

为什么不要我帮助你！我质问他。特别突chu“我”字。

因为…因为…他迟疑着。

我气势汹汹，追究到底。

因为你是个女孩。他终天说chu。

我没有想到这个原因，心里有些gan动。但情势不容我听从他，我问，那么你打算让谁帮助你换衣服？

小白。他很快地说。

那小白就不是一个女孩子吗？我不平，觉得受了歧视。

我让一个女孩看见也就罢了，没法子的事啊！可我不愿让你们都看见！他突然低沉地吼叫chu来。

想不到他衰弱不堪的xiong膛里，还有这么qiang烈的xing别自尊。我好声劝wei，我们都学过人ti生理，您不必不好意思。我和小白是一样的。她现在正忙。

最后一个理由打动了他。他无可奈何地说，小白是太忙了，让她歇歇吧。

帮他换衣服，应该说我是很负责的。换内ku的时候，我用被子盖住他的下shen。一是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二是怕他受凉。换上衣的时候，我简直就用被子搭了一个小帐篷，钻在里面忙活儿。

絮tao里的气味很不好闻，有死泥塘的腐败气息。我憋着气，yan泪都liu了chu来。在医院蓝线条图案的衬衣里，还一件贴shenT恤。凑着被tou筛进的恍惚光线，我看见爷爷xiong前有一张猴脸。就是京剧孙悟空的彩se脸谱。大概是这猴王刚从蟠桃园吃饱了chu来，龇牙咧嘴煞是开心。由于久未换洗，T恤的颜se已象厕所小便池上方的墙bi，污秽不堪。孙悟空脸dan上的鲜红已染得象酱油膏。

您老抬抬胳膊，我给你把这件T恤换下来。我和颜悦se地说。

不换。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lun到我吃惊。

什么都不为。不换。他毫无商榷之意。

老年人真喜怒无常。从T恤的污浊判断，纵是小白，上回也没说服他脱下这件宝贝。我min锐地想到这可能是一件信wu，一定有一个故事，也许和他的情人有关。只是这zhongT恤是这两年才兴起来的，带有一zhong漫画式的夸张，叫人忍俊不禁。想必他的情人是位幽默的老媪。可是她为什么不来看他？可怜他孤苦伶仃的样子，shen边是一个亲人也没有。又一想，要是我能说服他换下来洗一洗再穿上，不是比小白还能干吗？

我说，洗净了，我再给您穿上。

他恼怒了，我不换！我说过了我不换，我就是不换！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讨厌！你是来帮助我还是来成心气我？你从一进门就吊着脸子，吆喝我干这干那，烦死我啦！你gen本就不是为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我此时还伏在他的被子里，预备给他更衣。他声音透过我的touding厚厚的棉絮滤过来，如喑哑的鼓鸣。我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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