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柳腊梅最后一次看了弟兄仨。

三兄弟在太平房的chou屉里放着，拉chu来时，她看到弟兄仨的yan睫mao都长得nong1密，和闺女小水的一样，都长了一对maoyanyan。她看到弟兄仨的手骨节都cu壮，是农村人干ti力活的手。他们全都善良本分得闭着yan睛，没有恨天怨地，戏文里说的死不瞑目一点也看不到，yan睛连个feng隙都没有，脸上挂着平静。因为冷冻着，tou上结chu了霜hua，放到了来来回回chu气的暖世里，tou上的霜hua就化了，穿衣服的时候有滴滴水珠落下来，不知dao了还以为是泪，是不舍人世的泪。其实不是泪，他们哪里顾得上liu泪呢？想着靠ti力活赚得的那份未来的幸福，想笑，笑给腊梅看。笑在心里藏着呢，藏着的那份笑就算是到了另一地方，那笑依然在心里藏着，心里有笑藏着，脸上能不挂chu来吗？活着不生事，死了也不生事，看上去，他们一点也不吓人。

太平房的老人说：“闺女，你是我二十年里在这里看到的唯一的一个女人，三个赤条条的男人摆放着你不害怕？”

柳腊梅说：“叔，不怕，哪见过死人生事？都是活人生事，进chu的一口气断了，害谁？”

老人说：“那是。过来闺女，你到这里给他们化点纸钱，ding用不ding用上路了总该装个零hua儿，鬼门关也不好过啊，告诉他们说，要回家了。”

柳腊梅烧了纸钱，说：“志qiang，收了钱领了咱哥和弟回家了。”

老人说：“你chu去叫人进来抬吧。”

柳腊梅从口袋里掏chu结好的三条辫子，往每个人的口袋里装了一条，把口袋上的扣子系好，看了看走chu了太平房。

柳腊梅看到外屋等着的许中子，手里拿着火化单，许中子往过递笔的时候怕凉了半天不chu水，用嘴哈了哈shi气，她拿了笔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把纸铺在了桌子上很规矩地写下了柳腊梅三个字。许中子递给了她一张信用卡：“上面有35万，如不够我再往卡上打10万。”她说：“不要，把那5万也取走，志qiang他什么也不是，说他救人了，没见他救chu一个活人来，自己都送了命，有脸当英雄！多一分也不要！”她掐了手指算小水到上大学的年龄，还有八年，她要许中子给她存一个八年期。对她来说这钱是个大数目，是用三条人命换来的，她这一生不会hua这上面一分钱。

许中子说：“腊梅，你可惜了那两条辫子。”

柳腊梅说：“tou发长了见识短，要它没用。”

矿难chu1理得风平狼静，所有死去的人像是zuo买卖一样，从远chu1赶来，一边在“火化单”上签字，一边给他们数钱，得了钱的人同时得了一句话：“得了钱了就回家好好过日子，要说chu去，你全家就没了！”

柳腊梅回到捉ma村的时候，看到村里静悄悄的，山坡上有人在烧shi柴沤粪，她想起大伯子说，瞅个天日给自家的地沤点shifei，日子长了，捎带来吃几顿也要吃很多粮食，不比从前了。她看到娘在院子里晒捂好的豆ban儿，娘跪在地上，一只手托着地，一只手来回翻晒地上的豆ban，煮过的黄豆和没有煮过的不一样，有些白，yang光下白得刺yan，而有的被晒得干pi的豆ban，又锈上了一层铁锈黄。晒黄豆是yin历三月的事，娘说矿上的饭不好，就急，再放些枸杞晾晒，给人下了药进去，人就壮实了。柳腊梅心里说：娘，粮食养shenti，不养命啊！

娘看到柳腊梅的一刹那要站起来，看到腊梅的tou发，娘的tui突然ruan得立不住，索xing就坐下了问：“志qiang他好？”

柳腊梅说：“不好。”

娘说：“没命了？”

柳腊梅说：“成了一盒灰灰了。”

娘憋着一口气不说话也不chu声，从地上捧起豆ban来照着远chu1扬，娘扬得满院子都是豆ban，豆ban打下来打在柳腊梅的tou上，像天上下了雹子。娘扬累了，站起来很jian定地走进自己的西屋，关上门开始哭，那哭声时大时小传到柳腊梅的耳yan里来，柳腊梅拿了笤帚冲着窗hu说：“娘，我把豆ban扫了给牲口拌了料，糟蹋了一地。”娘冲着窗口说：“闺女，他没那命，活不成人，不想了，给牲口拌了料，咱活着的还要活！”

听见西屋里的娘开始拿了刀剁菜，柳腊梅知dao，娘要给猪煮食了，人不吃，猪得吃，猪一顿不吃就会饿得翻过圈tou，窜进人家的粮食地里。

坟墓修在屋后的山脊上，矿上还开了一个追悼会，许中子致了悼词，柳腊梅没有去。许中子叫了柳腊梅好几次，柳腊梅都不去。娘看不过yan了说：“你一趟趟麻烦人家大矿长来叫你，人

本章尚未读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