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堆堆篝火燃了起来，炽黄的光和炽红的光携着青烟浮上了墨绿的天空。一片片guan木丛生的旷野地被照得朦朦胧胧。火光映chu的人影在chaoshi的草地上互相冲撞。芭蕉叶在温吞吞的腥风中摇曳，夸张变形的yin影侵吞了一片片光明。夜空中飘dang着毒雾般的细雨，悄无声息，却又实实在在。聚在篝火旁的弟兄们全泡在雨水里，仿佛连骨tou都浸透了。

连绵八英里的营地一片沉寂。谁也不知dao下一步将奔赴何方。自从一路退到这里，绝望的气氛便像亚热带丛林中的瘴气一样，笼上了弟兄们的心tou。铁五军垮了。他们这支缅甸远征军中最jing1锐的bu队，被日军阻隔在缅北山区了。情况糟得不能再糟了。驻缅甸英国盟军已全面崩溃。民国三十一年三月八日，仰光被日军第三十三师团攻陷。最高统帅bu组织的平满纳会战失败，缅中、缅北重镇曼德勒、腊戎、密支那相继失守。日军第五十五师团快速推进，连克畹町、芒市、龙陵，将战火烧到了中国本土。五月五日，日军五十五师团机械化bu队bi1抵怒江，最高统帅bu被迫下令退守怒江防线的七十一军，炸毁惠通桥，试图以怒江天险，阻敌qiang渡。然而，此一举虽挡住了日军的进一步入侵，却也把滞留缅北孤军作战的五军残bu一万七千人的退路切断了。

情势严重。

五军陷入了空前困境。

军bu电台不停地和远征军司令bu、重庆最高统帅bu联系，电波划过夜空，飞越怒江，把一个个灾难的信息报告中国本土：

五军一万七千人伤亡惨重。

每日数十人因伤病倒毙。

药品缺乏。

给养只够维持四天。

日军追击bu队正在bi1近…

在这个细雨蒙蒙的绝望之夜，中国本土电令终于下达了：最高统帅bu令第五军穿越缅北野人山，避开和日军正面遭遇，转进印度集结待命…

腰间佩着手枪的政治bu上校副主任尚武qiang木然地站在一个高坡上。他面前是一堆还在燃烧的残火，微弱的火光将他方正的脸膛映得发红。雨还在下，且越下越大了，他单薄的军装全被雨水打shi了，袖口和衣角不停地向下滴水。shen后是yin暗的芭蕉林，雨点落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发chu连续不断的沙沙声。残败的篝火旁站满了人。远chu1用芭蕉叶临时搭起的几个窝棚门口也挤满了人。他在这些人中看到了政治bu的许多熟面孔。而另一些面孔，他却不熟悉。这些人大都是政治bu奉命收容的伤兵。队伍退到这里，早已luan作一团，各bu的建制也大都打luan了。

他想笑一下。他觉着他应该微笑着，ting自然地把军bu的命令传达下去。然而，咧了咧嘴，他ma上意识到，这个卑怯的笑决不比哭更好看。为了掩饰这一小小的失败，他抬起僵ying的手臂抹了把脸，既抹掉了脸膛上的雨水，也抹掉了那个不成功的笑的残余。

周围的空气冷寂得令人心悸。人们似乎都意识到要发生点什么了。一个以步枪当拐杖支撑着shenti的矮胖伤兵憋不住叫了起来：

“当官的，有话就讲，光他娘的愣着干啥？”

他又抹了把脸，添了添嘴chun，平静地开口了：

“弟兄们，兄弟奉命传达军bu命令：我军所属各bu自今夜起跨越野人山.转进印度集结待命。所剩给养一次xing发光，日后给养各自筹集。火炮、车辆和无法带走的弹药一律就地焚毁。先toubu队一小时前已进山，各bu也将在拂晓前chu发。”

尚武qiang的话说完了。雨中的人们还在仰着脸盯着他看。他不知dao他们是被这个命令惊住了，还是以为他的话没讲完？

他被迫再次开口了：

“命令传达完毕，各位同志快去领给养，zuo准备吧，留守chu1明晚也将最后撤退！”

这一下子炸了营，恶毒的咒骂和绝望的叫喊骤然响起。

这个命令太残酷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给养自筹，穿越绵延千里的峻岭群山、原始森林，这无异于宣判弟兄们的死刑！政治bu的几个女干事都哭了，她们呜呜咽咽的哭声，淹没在众多男xing野蛮cu鲁的叫嚣声中，变得无声无息。

尚武qiang也想哭，为铁五军，为面前的女同事和弟兄们。他鼻子发酸.shen陷的yan窝中汪起了水，他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也想像弟兄们一样骂人。可他既不能哭，也不能骂，他是军政治bu的上校副主任，他有义务说服众人，促使众人服从军bu命令。

嘴角chou颤了一下，他一昂tou，甩掉了聚在yan窝中的雨水和泪水，高声叫dao：

“弟兄们！听我再说两句！听我再说两句…”

喧闹之声平息了一些。许多弟兄的目光又凝聚到他那张铁青的脸上。而这时，女同志的哭声由于平息下来的喧叫而显现chu自己独特的凄婉了。

他顿了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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