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厉声喝:
“太不像话了!我们是抗日的革命军人!我们是中国远征军的铁五军!我们的仗是为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民打的,不是为统帅打的!再说,统帅炸毁惠通桥也是从全局战略考虑的!任何人不得再妄加非议,危言惑众!违令者,军法从事!”
那个伤兵排长是个个汉,他本不买尚武的帐,两手猛然将军褂一扒,对着尚武拍着脯,用沙哑的嗓门吼:
“当官的!你开枪吧!军法从事吧!老早就不想活了!老上有日本人枪钻的两个窟窿,今天再加上一个窟窿也无甚了不起!”
尚武呆了,一时间脸孔都变了些颜。“军法从事”他只是随便说的,想以此震慑住这些绝望的伤兵和的人们。他本没想治任何人。他和他们一样,心也充满失望、恐惧和悲凉。他想像拥抱亲兄弟一样,去拥抱这个伤兵排长。
却不能这样。他得控制住这绝望导致的混局面,他对面前这一切负有全责任。
他冷冷笑着,嘴角搐着,慢慢抄起了枪,又慢慢将枪端平了,枪对准了那个铁塔似的伤兵排长。
这是两个男人的意志较量。
伤兵排长默默地迎着枪向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旁残存的篝火已经发蓝,火光映得那伤兵排长的膛红中带紫。
他有些慌了,杆抖得厉害。他换了换站立的姿势,力求掩饰住内心的烦,方正的脸孔上毫无表情。他“哗啦”一声拉上了枪栓,将一粒弹枪膛,右手的指搭到了冷冰冰的扳机上。
一个顽的生命将化为烟云。
他那颗的心也必将随着枪膛的爆响被炸个粉碎。
就在这一即发之时,突然,一只白皙而有力的手一下将他手中的枪举到了半空中。继而,他看到一个女人散的长发在他前飘。那女人猛一回,怒冲冲地盯着他看,仿佛要把他的脸孔看来。
女人是政治上尉事曲萍,他挚的恋人。
她叫:
“尚主任,你疯了?现在到什么时候了?还能这么么?!”
他冷冷地:
“我没疯!我要让人家知,我们不是乌合之众!我们是军人!军人要有军人的纪律!你给我闪开!”
枪被他猛然回了,黑乌乌的枪重新对准了那个顽的对手。
那个对手睛里闪耀着鬼火似的光亮,森森又吼了一声:
“开枪吧!长官!反正老是走不野人山了!”
他没开枪。
“兄弟,你是条汉,尚某我服气你!可我要你知,今日死在我的枪下,并不是你的光荣!作为中国军人,你应该战死在打日本人的战场上,不应该窝窝死在这里!死在这里,说明你是孬!你不敢活下去!你害怕比死还要艰难的生存!”
那铁塔般的汉像被一枪击中了似的,晃了晃,差儿栽倒了。他毫不掩饰地号啕痛哭起来,嘶哑着嗓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