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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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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汪亦适的军工一当就是大半年。突然有一天,传来消息说,mei国和朝鲜打起来了,战火已经烧到中朝边境鸭绿江了,mei国的飞机每天都在中国的领空上挑衅,中国要组织志愿军参战。过了一些日子,果然有些bu队调动了,集ti加入志愿军。再过些日子,全国xing的声讨mei帝国主义、保家卫国的运动就展开了。后方掀起了捐钱捐wu的运动。汪亦适没有什么好捐的,又写信给父亲,动员家里捐钱。汪亦适在信中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汪家虽然辛勤创业,但生不带来死不带走。pi之不存,mao将焉附,国家若不能维护尊严,一家之财产又有何用?家父不必踌躇,把拟划归我的那份悉数捐chu,为国效力,遂我之愿,其恩远胜予我shen外之wu。汪家首次捐钱三百块大洋,黄金壹斤,中西药材若干。

在这期间,又有消息传来说,朝鲜前线战斗空前激烈,志愿军已经上去了十几个军。官兵消耗很大,医疗条件十分困难,将陆续chou调一些野战医院赴朝参战。汪亦适这些日子心里七上八下。他虽然只是个军工,但是对于国家这个概念,他是不han糊的。童年的时候他痛恨日本鬼子,那时候他年幼,没有什么建树。现在mei国鬼子打到家门口了,热血青年焉能无动于衷?他甚至想过要到前线去,一展shen手,但是,他不是军人,这一点又让他gan到郁闷。有时候甚至会有一zhong轻松的gan觉,不是军人也好,这样就可以远离战争,落个清闲自在。

一天上午,汪亦适被叫到副政委兼政治chu1主任柴效锋的办公室。柴主任的办公室里还有丁院长、于政委、秦莞术、肖卓然等人。丁院长说,小汪,过来坐。汪亦适迟疑了一下,站着没动。于政委说,汪亦适同志,位子给你留着啦,请坐下。汪亦适瞅了瞅,肖卓然的旁边果然有一个位子。于是走过去,神情茫然地坐下了。于建国说,汪亦适同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dao,自从咱们医院成立,你一共zuo过多少例手术吗?汪亦适说,记不得了,没统计过。于建国说,我们统计过。前七个月一共zuo手术六百二十一例,其中需要输血的较大手术一百二十四例,手术时间在两个小时以上的一百七十七例,战伤手术占百分之九十七。我们医院对五百名军队伤员进行了术后调查,其中术后痊愈占百分之九十八,略有不良反应者百分之零点五,术后仍有遗留者仅一例。这就是前天你和肖副chu1长一起重新zuo的那例。汪亦适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于建国。于建国说,我说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在我们皖西地区解放之后,作为一名医生,你的业绩是相当突chu的。即使放在整个江淮驻军和地方医疗系统比较,这个业绩也是首屈一指的。

汪亦适有点震动,两手放在膝盖上,局促不安地说,我没有想到组织上把这件事情搞得这么清楚。于建国说,那是当然,我们是共产党,共产党zuo事是实实在在的。我们衡量一个人,有很多方面,但有时候,数字也很能说明问题。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把你推荐到地方医院工作,让你立即担任主治医生,享受国家干bu待遇,你能接受吗?汪亦适怔住了,yan睛里刚刚泛起的gan动的光芒,转yan就消失了,表情麻木地看着于政委说,为什么于政委说,你先回答我,能不能接受?汪亦适说,我说过,我不要待遇,我只想zuo事。于政委说,你可能对待遇问题还不是很清楚。这一步将决定你的一生,因为军工是合同制,合同随时都可能解除,而国家干bu的shen份是终shen的。我们705医院是军队医院,军工的编制将不断削减,这对你个人来说是不公正的,我们不能让你老是当一个咨询员。

汪亦适半天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学骨科的,而且主要是战伤治疗,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到地方医院,我可能发挥不好。再说,我不在乎待遇,我要是在乎待遇,哪个医院都留不住我。丁范生说,小汪这话不假。要是在乎待遇,他早就回家当公子哥了。于建国说,那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你既然不在乎待遇,能不能接受艰苦的生活?我是说,比705医院要艰苦得多的生活。汪亦适略一沉yin说,那要看什么样的生活,只要值得,我就在所不辞。于建国说,你既然表了这个态,我就给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说的这个艰苦生活,是战争生活,是保家卫国的抗mei援朝战争。gen据上级指示,我们705医院要组织战地医疗队。汪亦适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通知你,你已经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名军医了。

汪亦适疑惑自己听错了,情不自禁地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于建国说,于政委,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我已经是志愿军的一名军医了?于建国说,你没有听错。汪亦适说,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于建国意外地看了汪亦适一yan,勉qiang地点点tou说,可以。汪亦适说,什么叫志愿军,是志愿参加吗?于建国说,当然是志愿。怎么,你有什么疑问?汪亦适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志愿。就这一句话,会场上的空气顿时就凝固了,汪亦适的态度chu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连他自己都gan到有些突然。于建国不动声se地看着汪亦适,又看看肖卓然。肖卓然正吃惊地,甚至绝望地看着汪亦适。肖卓然说,亦适,你再慎重考虑一下,这可是人生的关键一步啊。汪亦适说,我是个医生,哦,不,我现在是一个军工。我参加志愿军能干什么呢?肖卓然说,当军医啊!重新回到手术台上,这不是你的愿望吗?汪亦适说,我想当医生,但是不等于想当军医。我不想再陷到是是非非中了。

这时候丁范生说话了,丁范生一说话,气氛就jin张了。丁范生把桌子一拍说,汪亦适,你他妈的真是死不改悔的国民党,你这个思想,简直就是反动派!组织上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一个追求进步的人,没想到你贪生怕死!算了,离了张屠夫,不吃带mao猪。你不去也好,那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军工吧。不过,我们有言在先,像你这zhong思想,就是当军工恐怕也当不长了,恐怕还得审查你。汪亦适说,无所谓。于建国说,丁院长,你不要着急。汪亦适,你也不要冲动。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你再考虑考虑。我建议你认真地ti会组织的良苦用心。肖卓然说,亦适,我知dao你有情绪,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我希望你冷静地再想想。705医院zuochu这样的决定,是shen思熟虑的。汪亦适说,我也是shen思熟虑的。汪亦适这么一说,就把退路堵死了,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丁范生痛心疾首,红着yan睛看汪亦适说,没想到没想到,我老丁革命革了十几年,还没有遇到这样不识抬举的人wu。你倚仗什么?就你那点医术?你是不是还梦想着蒋介石,你还到蒋家王朝当你的国军中尉?汪亦适正襟危坐,迎着丁范生的目光,一言不发。

于建国见chu现僵持局面,皱着眉tou说,哎呀,这是没想到chu现的情况,我们本来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皆大huan喜的事情,没想到弄成了夹生饭。这都怪我这个政委,太主观了,太不了解情况了,太想当然了。要不,这件事情暂时不定,我们再重新考虑一下?

肖卓然说,于政委,这也怪我,没有提前同汪亦适沟通。这样吧,我单独找汪亦适谈谈,再向组织汇报。丁范生说,谈谈可以,但是不能太迁就了。就是他志愿了,组织上也还得重新审查。汪亦适离开柴效锋的办公室,恍如隔世。细细回忆刚才的行为,觉得很舒畅,总算理直气壮地释放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再冷静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事实上,参加志愿军,到朝鲜战场上的事,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他甚至盼望有这一天。可是今天为什么一口回绝呢?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当天下午,肖卓然把汪亦适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连开水也没有倒一杯,就开始发火。肖卓然说,我太意外了,这么个千载难逢重新zuo人的机会,你居然一口回绝了。你是怎么想的?汪亦适说,这很简单啊,人各有志,我是有独立人格的,我不能因为你们认为这是好事,我也必须认为这是好事。我不能接受怜悯。肖卓然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坏事的事,也不是什么独立人格的事,更不是什么怜悯不怜悯的事。汪亦适说,第一,我不是共产党员;第二,我不是解放军军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呢?肖卓然说,你不是党员、不是军人,这是事实。可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这不错吧?你要说你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我立ma报告组织,那你的chu路只有两条,一是离开中国,二是在中国接受审判。汪亦适说,我当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肖卓然说,那不就行了吗!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而我们的国家正在面临侵略的危险,mei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在朝鲜燃起战火。你难dao一点都不知dao?汪亦适说,mei帝国主义在朝鲜打仗,关我什么事?肖卓然怔了一下,一拍脑门说,糊涂,chun亡齿寒,这个dao理你都不懂?你不是也写信给家里,捐钱捐wu了吗?汪亦适说,那是两回事。我可以捐钱捐wu,可是我不想捐人,我想正正经经地当一个医生,不想掺和到战争里去。肖卓然说,你参加志愿军,也是当医生,而且大有用武之地,你不能鼠目寸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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