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了，也就有了动力。那段时间，他多次参加救护活动，他再也不敢提意见指责肖卓然把医疗队置靠后了，他有好几次向肖卓然建议靠前靠前再靠前。虽然肖卓然现在已经不再是血青年了，但是他对于程先觉的变化还是持友善态度，程先觉不再畏畏缩缩、不再瞻前顾后，程先觉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得勇敢起来了。这期间肖卓然多一三五师七师，并通过一三五师政治向军和兵团反映，705医疗队还有三个医生、两个护士和十六名伤员在栗营战斗中失踪，请求上级同军和南韩当局涉，从集中营里查找。但是这个请求没有被批准。两军开战，战火频繁，此时还不是找人的时候。

这年节前夕，舒南城老先生随着皖西地区第三批问团来到了朝鲜战场，而且还带着四小舒晓霁，这是她第二次到朝鲜战场采访了。这次是由皖西地区专员陈向真亲自带队。那几天，705医疗队的驻地充满了节日气氛，问团不仅带来了一批药材，也带来了家乡父老乡亲的心意，大枣、生、，装了满满三辆汽车。舒南城来的时候还不知舒雨霏失踪的消息。在705医疗队住了两天，还是没有见到大女儿，心里就不禁犯起了嘀咕，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最犯难的当然是肖卓然和舒云舒。肖卓然作为705医疗队的最领导，他必须面对这样的现实，纸里包不住火，关于舒雨霏失踪的事情，他早晚要向老人家汇报，可是他不知话该怎么说，该从哪里开。他只能自责。白天，他在人前风满面，布置工作，主持接待，应对采访，从容不迫，面不改。可是当这一切结束之后，他的心里就空的。他有好几次在问团临时下榻的帐篷前徘徊，想鼓起勇气去向岳父大人陈述事实，但是就在快要接近帐篷的时候，他又退缩了。

他没有想到最先把这层纸破的是四妹舒晓霁。问团到达的第二天夜晚，肖卓然检查警戒之后回到自己的帐篷，发现岳父已经在里面了，舒云舒和舒晓霁哭得泪人一般。舒南城则端坐如雕像，看不内心有多大的波澜，只不过手中的烟斗滋滋燃烧，一明一暗地映照着那张慈祥的沧桑的脸。肖卓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看这个情景就明白了，老人家已经知了。舒南城看见肖卓然来，居然还向他笑了一下说，卓然，来吧，我们爷们说说话。肖卓然门，找了一个炮弹箱坐下，半晌无语。舒南城说，情况我都知了。你们也用不着隐瞒爸爸了。爸爸是个经过世面的人，晚清、民国、抗战、解放，爸爸一关一关都过来了，经受得起，担待得起。肖卓然抬起来，看着舒南城手中的烟斗说，爸爸，这都怪我没有经验，我没有关照好大舒晓霁愤然说，肖卓然你是怎么搞的，你一个医疗队的队长，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把大姨都丢了，你这个医疗队队长称职吗？肖卓然说，是不称职。可是…舒晓霁说，可是什么？我听医疗队的同志说了，确实是你的责任，你好大喜功，每次争取任务，不顾医疗队的实际情况，老是叫嚣靠前靠前再靠前！你自己倒是立功了，却把很多同志丢了。

肖卓然说，小妹，你说的有些是事实，有些也不完全是。战争条件下，有许多情况不是我们能够想象来的。舒晓霁说，那你自己为什么没有失踪？你把自己保护得一发都没有少。你居然还让三两次怀、两次堕胎！舒南城突然发作，把简易桌拍得噼里啪啦。舒南城说，小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闭嘴！

舒云舒面红耳赤，也着舒晓霁说，老四，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七八糟的？舒晓霁说，我是记者，我消息灵通得很！肖卓然我跟你讲，你不要自以为是。你在朝鲜战场上，有功，也有过。你们705医疗队，很多同志对你都是有意见的，你要好好反省！肖卓然抬起来，愕然地看着舒晓霁，半天才说，小妹，怎么这么严重，难我真的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好像不是吧！舒南城说，卓然，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小妹是被惯坏了，无法无天，谁都敢训。小四，你放尊重一！舒晓霁说，爸爸，你不知，你和三一样，对肖卓然过于袒护了。家族的袒护，往往也能助长骄横。你们不要光看见他的成绩，也要看到他的不足，这样对他有好。肖卓然说，说得好，小妹，振聋发聩，醍醐。说实话，自从皖西解放以来，还没有谁这么跟我说话，小妹你是第一个，谢谢你的提醒。现在想来，大失踪，确实有我组织指挥不当的原因。

舒南城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已经得很好了。我从国内来，经过兵团、军和一三五师师，志愿军首长们知我是你的岳父，可以说对你是人见人夸。你得已经很好了。至于雨霏没有消息，在战争中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战争嘛，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过，我们总得知结果吧，活着，应该见人，死了应该见尸，现在这么不明不白，确实让人揪心。肖卓然说，爸爸，我的心情和您一样，我甚至希望到战斗队当一名连长，我甚至多次想带人回到栗营寻找他们。舒南城说，孩话！你虽然还年轻，但你是独当一面的医疗队的队长，不能意气用事。好在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牺牲的消息，这就是希望所在。还有一，雨霏失踪了，还有亦适也失踪了，我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我的这些孩，小时候同汪家的孩相濡以沫、情同手足。他们如果能够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对我们也是个安。肖卓然说，但愿如此。爸爸你放心，一旦有了机会，我会不惜代价去寻找他们。舒南城说，在这件事情上，我宁肯请老天爷帮忙。

705医疗队同维丽基地相距不到五十公里，但是关押在这里的舒雨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父亲会在这个严寒的冬季千里迢迢地来寻找他的大女儿。舒雨霏疯了。自从那个白人中士xx未遂之后，舒雨霏的行为就开始怪异起来。一个主要的特征就是吃东西，逮住什么吃什么。开饭的时候，她第一个冲向饭桶，伸双手，大把大把地往嘴里捧稀饭，全然不顾，两手都是泡。下次再开饭，白人中士只一件事，就是看舒雨霏，防止她再把手伸向饭桶。舒雨霏不光形同饿狼，还脏得要命，不洗澡，不刷牙，不洗脸，浑散发着难闻的气息。每次白人中士从她边走过的时候，都要捂着鼻。白人中士说，倘若不是看在上帝的面上，他真想一枪把这个肮脏的中国母猪毙了。白人中士胡扯，他当然不是看在上帝的面。他如果胆敢枪毙一个羁押人员，活着的羁押人员就有理由要求约翰逊枪毙他。

汪亦适给克拉克西打下手，这个汗孔大的国佬还是讲情的。他似乎很欣赏汪亦适，也就格外关照。在克拉克西的斡旋下，汪亦适的待遇比一般的羁押人员要好得多，不仅可以吃小碗饭，有时候克拉克西兴了，还会给他一火、一块巧克力什么的。瞅准机会，汪亦适会把火给清洁工，托他捎给监舍里的重伤员。巧克力他留下了，有机会就往舒雨霏那里捎一块，更多的则被他积攒下来了。

本来，克拉克西是安排汪亦适吃大碗饭的，被汪亦适婉言谢绝了。汪亦适说，我饭量小，吃小碗饭就行了。教授既然有此善心，能不能把我省下的那一份，让给我的？克拉克西看着汪亦适，狡黠地说，你是说那个疯女人，她是你的女人吗？汪亦适苦苦一笑说，就算是吧。克拉克西哈哈大笑说，OK！OK！那就让她吃小碗饭吧，我来涉。后来果然让舒雨霏吃小碗饭。开饭的时候，汪亦适注意地观察了舒雨霏的动静。虽然她有了吃小碗饭的待遇，而不像其他羁押人员那样依旧喝稀饭吃杂粮，但是她仍然不放弃从饭桶捞稀饭的机会。汪亦适那天亲看见，开饭的时候她照样直奔饭桶，白人中士一边拉扯一边呵斥，开，开，你这个贪吃的母猪，你去吃你的白米饭去，你用不着来抢稀饭了！舒雨霏哪里理会他的话！她左冲右突，甚至还拳打脚踢，一旦挣脱，就不屈不挠地冲向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