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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3)

一连又过了一个多月,这天是三月清明,照习俗,家家要到祖坟上焚纸扫墓。俞老镖把他早先手下的一个伙计,名叫地里鬼崔三的人,找来给看看家。俞老镖雇了一辆骡车,秀莲姑娘和她的母亲坐在车里,俞老镖跨著车辕,这辆车就了巷,顺著大街往北门走去。圭在大街上,有路过的熟人,看见车上挂著烧纸和金钱纸锭等,就向俞老镖低著腰招呼:“俞老叔上坟烧纸去吗?”俞老镖在车上,说:“可不是吗!”同时,路过的人自然难免要往车厢里去望。那位本城的绝人儿俞姑娘,就穿著浅红的衣裳,像这三月开的桃一般地坐在里面了。

俞老镖想不到竟遇著这事,如今带著妻女,手中又无兵,可怎么办?正要跟他们讲几句话,这时忽然秀莲姑娘由车里钻来,向那四个人连连摆手急说:“你们先别动手,我问你们到底是为甚么?”那四个人看了看秀莲姑娘,就向俞老镖说:“嘿!你还有这么好模样的女儿。”俞老镖把秀莲护住,同那四个人怒斥:“你们先退后一步,我这就下车去,要杀要砍随你们!”

车走了五六里地,已然远远望见鹿县的北门城楼。这时忽然面前来了四匹,第一匹黑上是一个年有二十多岁大睛、紫红脸的年轻汉,来到俞老镖的车前,就喝:“下来,下来!”俞老镖这时脸上已然变了颜,那四个人全都下了,各自明亮亮的钢刀来。那紫红脸的人,对著俞老镖冷笑说:“到了今天,我父亲的大仇可算报了!”说时一齐上前,要拉俞老镖下车。

他父女这样小心防备著,一连过了十几天,一事也没有发生,更没有甚么陌生的人来找俞老镖。这时秀莲姑娘才算放心,可是又忧愁父亲也许是有了神经病。本来是一事也没有,他老人家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未必不是旧日受过甚么刺激,过甚么亏心事,到了现在才这样的。此时老镖见无事发生,一切举止也就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每天早晨照样提著画眉笼上茶馆,在家中跟老妻和女儿照样有说有笑,仿佛他的心里已再没有甚么恐惧似的。

了北门,顺著车辙往东走去,俞氏的祖茔在北门外东北方向,约有十六里路,所以骡车也得走很多时候。此时遍野麦苗青青,村舍旁桃向人著笑靥,黄的、白的小蝴蝶在野草野之间飞舞,温的东风抚著人的脸和手。秀莲姑娘在车里声呼:“爸爸,你瞧,这麦苗儿都长了这么尷玻 庇崂巷谕仿答应著:“真是的!今年一定是好年成。”说话时他却望着那麦田之间无数的累累的坟墓;有的坟上堆著烧过了的纸灰,有的坟旁还有穿孝的人哭泣。俞老镖摸摸他那被动的白髯,心中发莫名的怅惘,仿佛觉到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恐怕过不了几年,也就要长眠于地下了!这时秀莲姑娘心中的想,却与她的父亲不同。她却对这新垂丝的绿柳、才开放的桃和这遍野芳菲,心中溢满了快乐。那位老太太像是个木人,她坐在车的最里边,甚么也不看,甚么也不想,只盼著快到了坟地,烧完纸回家,好去拆洗她那件夹衣。

但那四个人哪里肯听这话,有一个黄脸膛的抡刀向俞老镖就砍。秀莲姑娘突然下车去,把那人持刀的手腕托住,很快地就夺刀在手。她把钢刀飕飕抡了两下,得那四个人不得不退后两步。这时俞老镖在车上叫:“秀莲,快把刀给我!”那三个手里还有兵刃的,哪容秀莲把刀递给她的父亲,就一齐抡刀来砍秀莲。秀莲姑娘抡刀如飞,五六下,就一刀砍在一个胖的背上,胖“哎哟”

一声躺在地下。秀莲姑娘敌住那两个人,这时俞老镖下车去,

当日老镖也没到茶馆里去。画眉挂在檐下,不住唧唧喳喳地叫,老镖也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背著手,扬著在院中来回地走,像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的。当日老镖神极为惊觉,只要听得门一响,他就先回到屋里拿上刀,才去开门。俞秀莲姑娘也不穿素日的袖衣裳,只穿著练武艺时的那窄袖窄襟的青布短衣,时时抬凝望着她闺房中间悬挂的那一对双刀,心说:只要父亲的仇人来,不用父亲自己动手,我就非要跟他拼命不可,也叫父亲晓得,他老人家不是自白的把武艺传授给我了!

车走到下午一时许,就到了坟地。俞家累代都是以武艺谋生的人,没有甚么显赫的人,所以坟地上不但没有一座碑,连一棵树也没有。秀莲和她母亲下了车,俞老镖带著她们,著每一座坟都叩烧纸;然后又到在附近住的著坟人的家中歇了一会儿,喝些茶,吃些心,然后又坐著车往回里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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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往院中去看,只见钢刀飕飕地响,寒光随著老镖缭绕,煞是好刀法!可是老镖这趟刀,练了不过一刻钟,就收住了刀势。他脸也红了,上也下汗来,着气,得雪白的胡动。秀莲姑娘的泪不住,由镜里斜看着,见门帘一放,母亲屋来了。秀莲姑娘赶用手中脸,又了些胭脂,就把泪痕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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