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儿的带著个先生,在各查座。那查座的先生,见了德啸峰,也请安问好。德啸峰给了他们赏钱;几个卖座的全都向德啸峰请安谢,德啸峰就问:“刚才跟我打架的那几个人,是哪儿的?”卖座的说:“那几个人不常到这儿来,听说他们是源镖店里的镖。大概也是长了那么大,回到京城来的怔儿,要不然怎能招德五爷生气呢?”说毕,那几个人上查座去了。
这里德啸峰听说那几个人是源镖店的镖,他仿佛怔了一会儿,不等戏唱完了,就向李慕白屗担骸疤觳辉缌耍咱们先吃饭去吧!”遂就穿上大褂,同著李慕白了戏楼。才到了门首,就见自己的车已好了,跟班的寿儿也在门前,见了德啸峰,垂下手去,问:“老爷,你现在回家去吗?”
德啸峰问说:“家里有事吗?”寿儿说:“没有甚么事,就是大姑来了。”德啸峰说:“大姑来了,自然得留下住两天。我现在还到旁有约会,你先回去吧!”那寿儿连应是是,看着他们老爷跟著李慕白上了车,他就走了。
这辆车往南走了不远,就到了正楼。德啸峰、李慕白下了车去,里面的掌柜的和伙计见了德啸峰,全都十分和气地说:“德五老爷,怎么好些日没见你呢?”德啸峰一面笑看答言,一面由伙计将他二人引到一间很宽敞的屋里去。德啸峰遂就要酒要菜,与李慕白吃完了饭,便一同去访那个北京城闻名的侠。
以侠名华灯窥俏影情真难遣浊酒愁心德啸峰所说的那个侠,艳帜所树的地,是在韩家潭宝华班。这位侠芳名叫作“翠纤”,因为她会昼几笔竹兰,落款只是一个“纤”字;因此与她相好的人,都叫她“纤娘”纤娘来到北京,狼平康不过二载,以她的姿和才艺,原可以压倒群芳,为一时名;不过因她的情有些孤僻,把一些她认为伧俗的客人都得罪了,所以不能与当时一些惯用迷人伎俩的所谓名并驾齐驱。除非有一般所谓“目中有,心中无”的名士派的人,才能与她合得来。
这天晚间,华灯初上,德啸峰就把李慕白架到这里。李慕白此时也算是正式的嫖客了,他因为要赏鉴这位侠,所以也兴地大摇大摆,跟著伙上了楼。李慕白在前,德啸峰在后,到那座香阁之中,只见陈设得十分雅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妈妈,带笑迎上来,说:“二位老爷请坐,纤娘在里屋换衣裳,待一会儿就来。”德啸峰、李慕白二人,在红木的椅上落座;只见里间灯影摇摇,红缎帘垂著,却还不见那位侠走来。老妈妈给德啸峰上烟,送过两杯茶来;又问二位老爷贵屝铡5滦シ渌担骸倚盏拢这位姓李,现在是我们这位李老爷要看看你们纤娘。”
德啸峰说话时,李慕白却四周看这屋里所挂的字画和镜屏。只见当中一幅工笔的“风尘三侠图”
和一副对联,最为惹人注目。那联语是“翠竹千竿思卿侠骨,纤云四卷度我良宵”下款是“燕山小隐”,笔力遒劲,摹的是魏书《张黑女志》。李慕白心说:这位侠倒真与一般的女不同。旁边德啸峰悄声向李慕白说:“你看,架有多么大?”李慕白这时也等得心急,说:“这真是千呼万唤始来了!”德啸峰挥著扇,仰面微笑。
待了半天,才见红帘一散,溢一幽香;侠纤娘姗姗地走来了。德啸峰、李慕白不由全都把目光在这位侠的上。只见她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细条,瓜脸儿,细眉秀目,樱桃颊,曲得如同一朵才放的芍药一般。她穿著一件银红罗袄,石青绸,垂著绿的汗巾,艳丽中又有些素雅。屋来,先把那双俊向李慕白的上打量了一番,然后便问:“这位老爷贵姓?”李慕白此时也不知为甚么,脸红了红,就说:“我姓李。”那纤娘倩然一笑,低声说:“原是李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