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声“林荫回来了”就无话可说了，有些谦卑地冲弟弟笑着。林荫这才想起，今天是父亲的生日，路上光顾想心事，忘记买礼品了。

秀云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来：“哎呀，大局长还能找到家门哪，快，有请大驾…”

林荫手拿着钥匙说：“门锁换了怎么着，咋开不开了？”

秀云：“没换哪，我看看…你瞧瞧你拿的是哪儿的钥匙？这是家的钥匙吗？对了，你是不是回错家了，你另外还有家呀…”

林荫这才发现，自己开门时用的是办公室的钥匙，一时哭笑不得。看来，真的把家忘了。

秀云说完话了厨房，林荫急忙走父亲的房间。

父亲的屋和父亲本人一样，没什么变化。屋后，林荫一看到的是墙上父母的合影以及一张镶着黑框的母亲单人照。这是母亲去世后，父亲自己制作安排的。看到这两张照片，林荫心里隐隐作痛。他知，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母亲离开了，父亲的心里是多么的痛苦和寂寞。前几年，也曾有人给父亲介绍过老伴，有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林荫和哥哥们也支持父亲这样，可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如果你们嫌弃我，讨厌我，那我就再成个家搬去，如果不是这样，我就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和你母亲生活在一起。”儿女们就再也不说这个话题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除了儿女，就是与书为伴。他的睛尚好，上镜看书不成问题，因此，在他的卧室里总是放着不少书。现在也是如此，在迎接儿时，仍然着镜，手里拿本书。父亲当老师时，教的是语文，也曾教过历史，所以退休后，看的也是文学作品和历史书籍。林荫注意了一下，发现父亲手里是一本记实作品《长江大决战》，拿过来翻了翻，原来是写抗日战争正面战场的。父亲说：“活了这么大，也教了好多年历史，才知抗日战争原来是这么回事，正面战场打得这么惨烈呀，可当年自己是怎么教的呀，想起来真是惭愧！”

他们父就是这样，见面后很少寒喧，开门见山，或者唠书，或者唠工作。这个习惯，是小时候养成的，那时父亲讲解，他是听众，间或话问些不懂的问题，后来，就渐渐地变成平等的讨论。正是在父亲的启蒙下，自己很小的时候就看了很多书，什么岳飞，文天祥、史可法，都是当年刻在心里的，也许，就是当年的谈话和读书，铸造了今天的格，甚至影响到目前的工作态度。

坐下后，父亲又问起公安局的工作，林荫不想让父亲担心，就挑些顺心的讲，包括罚“老刀”、破获市委大楼案件和抓偏“雷雨行动”等，却把其中承受的压力都省略了。父亲和哥哥都听得神。在林荫讲得告一段落时，父亲赞赏地说：“你得好，公安局长就要这样当。不过，我虽然和社会接少了，可从书上也知一，现在的风气不好，特别是腐败，几乎无所不在，我想，你一定也遇到不少困难，我也不细打听，可你一定要记住，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手中有权，要为老百姓谋福利，狠狠打击那些坏人！”林荫“嗯嗯”地答应着。

谈话间，侄也走来，坐到旁边的凳上倾听，脸上带着几分期待和兴奋的光彩。待长辈谈话空隙间，向林荫询问起公安局的情况，有多少警察，都有什么警等。开始林荫还没意识到什么，可无意间发现哥哥直用睛望着父亲，而父亲则现有些不安的神情，就有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他就不再讲自己的事，让哥哥有话直说。

哥哥咳嗽了两声终于把要说的话说来：“这不是吗，你侄中专毕业了，咱家也没有啥人，分不了…”

完全明白了。面对着哥哥微微驮起的脊背，又想起那个外地民工佐林，他们俩不知在哪里有些想像。自己所以在那起案件上那么动情，也许潜意识中和哥哥有关。此时，面对着哥哥和侄期望的目光，他一时不知说啥好。

林荫只有一个哥哥。而哥哥的年纪也要比自己大得多，差了近十岁。小时候，哥哥一定程度地承担起父亲的担，对自己特别疼。那时家里穷，逢年过节有好吃的都要分着吃。记得每年八月节，家里只能每人买上一块月饼，哥哥总是吃半块，把另外半块留给自己这个弟弟，在其它事情上也莫不如此。哥哥上小学的时候学习很好，本可以考上重大学，可刚上中学那年，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他整个中学就是在动中度过的。初中毕业，还不足十七岁就下乡队了。后来，有些同样下乡的青年通过各关系走后门返了城，可父亲只是一个普通教师，本不懂社会上那一，也找不到过的关系，就把哥哥扔到了农村。一年一年过去，哥哥的血渐渐地凉下来，最终在农村找了对象。等文革结束开始返城时，已经结婚成家。当时，全家人也面临着考验：或者返城，但是必须离婚；或者留在农村。结果，这一家人的良心都不允许抛弃那个已经怀的农村女，于是，哥哥就永久地留在了农村，渐渐地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农民。瞧，瘦瘦的躯，微驮的脊背，的皱纹，还没到五十，就成了小老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