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能起到敷和的作用，你偏偏逢着一匹母驴，你这个倒霉！

那群仪表堂皇的大兵都惊呆了，他们大张着或闭着嘴，圆睁着睛或半眯着睛，傻乎乎地看着卧在驴腹下。嘴扎在沙土里、脑袋上咕嘟嘟冒着血的同伙。

又是两声枪响，一个士兵脯中弹，另一个士兵肚腹中也弹。脯中弹的张开双臂，象飞鸟的翅膀，挥舞几下，扑在地上，搐，一条往里收，另一条向外蹬。肚腹中弹的一坐在地上，脸灰黄，双手揪住肚上的伤，稀薄的红黄从他的指里溢来。士兵们如梦方醒，弯着腰四散奔逃，没有人记得腰里漂亮的手枪抵抗。我吓得，伏在地上，连气都不敢。锔锅匠提着双枪，大摇大摆地向驴和照旧稳稳骑在驴上的四老妈走去。——也是该当有事，当锔锅匠即将接近四老妈时，那驴竟发疯一般向前奔跑起来。那些军容严整风度翩翩的士兵都在河堤拐弯埋伏起来，都把手枪从腰里来，对着驴和四老妈击。弹胡飞舞，天空中响着弹划的尖锐的呼啸，四老妈腰板直，好象丝毫无畏惧，也许已被吓成痴呆，驴直迎着那些兵冲去，不畏生死。

锔锅匠哈着腰，轻捷地跃着，他大声喊叫：弯下腰！弯下腰！

四老妈果真弯下了腰，她象一圆木往前倒去，驴前蹄失落，驴和人都翻跌在地。弹很密，锔钢匠脚前脚后噗噗地起一簇簇弹冲起的黄烟，他一栽倒在河堤上，抻了几下，便不动了。

河堤上突然沉寂了，河动汩汩声，蝗虫作嚓嚓声，土地裂噼噼声，十分响亮地从各个方向凸起。微风轻轻拂，河堤上枪烟缕缕，在各味中，硝烟味十分鲜明地凸现来。我的肚被灼的沙土得辣辣的，几粒金灿灿的弹壳躺在我面前的沙土上，伸手即可摸，但我不敢摸，我趴在地上装死。

那些漂亮的兵慢慢地从堤外把神来，抻抻缩去，去又抻抻，堤后活象藏着一群灰背大鳖。良久，看看没危险，那些兵们都从堤后起来，他们龇着金牙，提着手枪，摘下蓝布帽，掸打着上的尘土和草梗。这是一群清洁的士兵。

我看到，锔锅匠一个鲤鱼打从沙上中跃起来，双枪齐发，枪声焦脆、愤怒，几个士兵跌倒，惨叫声如猫如狗，在堤上回响，活着的士兵下堤去，飞快地跑走了。

几十分钟后，那些士兵躲到一里路外的柳树林里，朝着河堤积极地放枪。他们手里握的多半是袖珍手枪，有效程多一百米，最大程不过二三百米，所以，来的弹多半中途掉在地上，偶尔有一发两发弹的借助角度和风力飞到河堤上，也是弩之末，飘飘，犹如失落的孤魂，伸手即可捕捉，易于捕捉蝗虫。

那些兵们嗓门圆洪亮，都是唱山歌的好材料，他们躲在柳棵后，一边放枪一边喊：哎哟嗨——啪！啪！狗杂呀你过来呀吗晦——啪啪啪！有你就走过来呀哟呼嗨——啪！啪！哟呼嗨嗨哟呼嗨——啪啪啪！锔锅匠把双枪腰带，伸掌打落一颗飘游的弹，然后，他蹲下，扶起双仍骑着驴背伏在驴脖上的四老妈。四老妈面如雪，上尚有一抹酥红，沉重短促的呼使她的脯急遽起伏，从脯上被打的破绽里，噗噗地冒着一串串鱼鳔般的气泡。

锔锅匠用铁一样的臂膊揽着四老妈的颈，沙哑着嗓喊一声：半妞！

四老妈竟有一个这样稀奇古怪的名，这令我惶恐不安。为什么惶恐？为什么不安？我说不清楚。

半妞…！锔锅匠的嗓音痛苦沙涩，扩散着一彻底绝望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