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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是个寄存的魂,自然只有仰人鼻息而活,他只要一闭,我便‘咵嚓’一下什么都瞧不见了,故而,这为首一项要之事便是我应调整自己的作息,尽量与他同醒同睡,这样才能争取多一些光明。若是他睡着我醒着,他醒着我睡着,便永无见天之日。只是,慢慢地,我发现,几乎无论何时,但凡我醒来,他皆是睁着的。后来,我撑着不睡一日一夜,竟发现他连须臾都不曾阖过。
故而,他从不照镜,想来是怕吓到自己。
有时,他望着天边一片路过的云彩,喃喃:“锦觅。”有时,他看着一朵半开的,唤:“锦觅。”有时,他对着一颗溜溜圆的新鲜,喃喃:“锦觅。”更有时,他对着一滴普通的朝,亦唤:“锦觅。”
他很对这兽…嗯,如何形容才好呢?应该是很特别的吧。当然,这只兽好像也很特别,我至今不晓得它究竟是个什么什。
我不知他是何人,只是总听那些来来去去的妖怪恭敬地唤他“尊上”想来是个品阶颇之人。我亦不晓得他长得什么模样,因为他似乎从来不照镜,不照镜,我如何瞧得见他的全貌,是以,我便只有想象。看那些妖怪见他立刻垂,从不敢抬看他的战兢模样,我估摸着此人必定极丑!丑到连狰狞的鬼怪都觉得不堪目,叫我不禁遐想,那该是多么登峰造极的一境界啊。所谓鬼比鬼,吓死鬼。
我有些惶恐地想,恐怕,总有一天,我会堕落成一颗。
更奇怪的是,他这样叫的时候,我会突然觉得心里像藏了颗没熟的,又酸又涩。
光。其实他喜看倒也可以谅,所谓人各有所好,我不能迫他和我一样喜看蹄髈或者芙蓉酥,可是,我如今宿存是他的瞳,他看向哪里我便只有被迫看向哪里,这却叫我十分痛苦,镇日对着一片紫,我恐怕终有一日不是变成一个盲,便是变成一颗从他眶里蹦跶来。
此人还有一怪,每到用膳时分,他皆会吩咐一桌丰盛的酒菜,然后旁挨着的座前定会摆上一副碗筷,但那个座位却总是空的,从来不曾见有人坐过。而用膳之时,我这宿主总会时不时往那碗里布些菜,什么可便夹什么菜,皆是我吃的,叫我看着又是馋又是牙,恨不得自己是那座上之人。
幸而,他从不照镜,我怕他吓到我。
开始,我还怀疑那座上是不是坐了一个常人瞧不见的人,譬如和我一样是个无形之魂魄,只是却可以行动自如游在外。不过,时日长了,我瞧来了,那座上本是空的连丝气息都没有。任凭那碗里的菜堆积到满溢,而无人,实在浪费。而我的宿主除了喜给那空碗添菜以外,自己却几乎不,只是偶或夹一两便就放下碗筷。想来这厨的饭菜卖相虽好,滋味却必定不好,不合他胃,叫他吃得这般勉。
至此,我总结,我的宿主是一个相貌奇丑,不吃不睡还照样能活的终极大妖怪。唔,还有一条,喜看不敢吃。还有,养着一只名唤锦觅,却成天不见踪影的兽。
他这么喜看,我原先以为他一定是喜吃这果,岂料他却只是观,却不动,从未见他伸手拿过盘里的紫玉。
我想,所谓叶公好龙指的便是他这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