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佛教的事

一

佛教传入中国并被广泛接受，这件事，无论对中华文明、印度文明，还是对亚洲文明、世界文明，都ju有重大意义。

这是一zhong纯粹的外来文化，原来与中国本土隔着“世界屋脊”喜ma拉雅山脉。在古代的jiao通和通信条件下，本来它是无法穿越的，但它却穿越了。

这还不算奇迹。真正的奇迹是，它进入的土地，早就有了极其丰厚的文化。从尧舜到秦汉，从《周易》到诸子百家，几乎把任何一角想得到的jing1神空间都严严实实地填满了，而且填得那么jing1致而堂皇。这片土地上的民众，哪怕仅仅是钻研其中一家的学问都足以耗尽终生。而且，一代接一代地钻研了两千多年，直到今天仍觉得shen不可测。面对这样超nong1度的文化大国，一zhong纯然陌生的异国文化居然浩dang进入，并且快速普及，这实在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却成了事实，这里有极其shen刻的文化原因。

研究佛教是怎么传入的，是一个小课题；研究佛教怎么会传入，才是一个大课题。

怎么会？轻轻一问，立即撬动了中华文化和世界文化的底层结构。因此，历来很少有人这样问。

二

佛教传入中国的时间，在西汉末和东汉初之间。

历来有一些佛教学者chu于一zhong宗教gan情，或chu于一zhong猜测xing的“想当然”总想把传入的时间往前推，那是缺少依据的。例如有些著作认为在尧舜时代佛教已经传入，这比佛教在印度诞生的时间还早了一千多年，显然是闹笑话了。《列子》说周穆王时已经在崇拜佛教，还说孔子把佛奉为大圣，也都无法成立，因为直到周穆王去世之后的三百五十多年，释迦牟尼才chu世呢。至于孔子奉佛，更毫无证据。也有人说张骞chu使西域时已取到了佛经，于永平十八年返回。但我们知dao的那个张骞在这之前一百八十多年就去世了，莫非另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而且，司ma迁在《史记》中曾经认真地写到过张骞chu使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提到此事？

比来比去，我觉得还是范晔在《后汉书》里的记载比较可靠。那个记载说，世间传闻，汉明帝梦见一个touding有光明的高大金人，便询问群臣，有个大臣告诉他，那应该是西方的佛。

汉明帝在位的时间，是公元五十八年至公元七十五年，不知dao那个梦是哪一天晚上zuo的。需要注意的是，他询问群臣时，已经有人很明确地回答是西方的佛了，可见佛教传入的时间应该更早一点。接下来的时间更加重要了，那就是：汉明帝在公元六十四年派了十二个人到西域访求佛法，三年后他们与两位印度僧人一起回到洛yang，还用白ma驮回来了经书和佛像。于是，译经开始，并建造中国第一座佛教寺院白ma寺。

对于一个极其shen厚的宗教来说，光靠这样一次传播当然是远远不够的。在汉代朝野，多数人还把佛教看成是神仙方术的一zhong。但在西域，佛教的传播已经如火如荼。这zhong状况激发了两zhong努力：一zhong是由东向西继续取经，一zhong是由西向东不断送经。这两zhong努力，组成了两大文明之间的shen度jiaoliu。那些孤独的脚印、殊死的攀越，应该作为第一liu的文化壮举而被永久铭记。

朱士行是汉族僧人向西取经的创始人。他于公元二六○年从长安chu发，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历尽艰难到达遥远的于阗，取得经卷六十万言，派弟子送回洛yang，自己则留在于阗，直到八十高龄在那里去世。

由西向东送经弘法的西域僧人很多，最著名的有鸠mo罗什、佛图澄等。

很久以来我一直对鸠mo罗什的经历很gan兴趣，因为他的经历让我知dao了佛教在中国传播初期的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时从西域到长安，很多统治者都以抢得一名重要的佛教学者为荣，不惜为此发动战争。例如长安的前秦统治者苻jian为了抢夺佛学大师dao安，竟然在公元三七九年攻打襄yang，达到了目的。dao安当时年事已高，到了长安便组织翻译佛经。他告诉苻jian，真正应该请到长安来的，是印度僧人鸠mo罗什。鸠mo罗什的所在地很远，在gui兹，也就是现在的新疆库车。

鸠mo罗什当时只有四十来岁。苻jian看到dao安这位已经七十多岁的黑脸佛学大师如此恭敬地推荐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岁的学者，心想一定错不了，就故技重演，派一个叫吕光的人率领重兵长途跋涉去攻打gui兹。吕光的bu队是公元三八三年chu发的，第二年果然攻克gui兹，抢得鸠mo罗什。正准备带回长安向苻jian复命，半途停歇于凉州姑臧，也就是今天的甘肃武威，吕光忽然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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