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术止，义术行，曷谓也？曰：秦之谓也。威乎汤武，广大乎舜禹，然而忧 患不可胜校也。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也，此所谓力术止也。曷谓乎威乎 汤武？汤武也者，乃能使说己者使耳。今楚、父死焉，国举焉，负三王之庙，而辟 于陈蔡之间，视可司间，案剡其胫而以蹈秦之腹，然而秦使左案左，使右案右， 是乃使雠人役也；此所谓威乎汤武也。曷谓广大乎舜禹也？曰：古者百王之一天 下，臣诸侯也，未有过封内千里者也。今秦南乃有沙羡与俱，是乃江南也。北与胡 貉为邻，西有戎，东在楚者乃界于齐，在韩者踰常山乃有临虑，在魏者乃据圉津 －－即去大梁百有二十里耳！其在赵者剡然有苓而据松柏之，负西海而固常山， 是地遍天下也。威动海内，殆中国，然而忧患不可胜校也，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 合而轧己也；此所谓广大乎舜禹也。然则奈何？曰：节威反文，案用夫端诚信全之 君治天下焉，因与之参国政，正是非，治曲直，听咸，顺者错之，不顺者而后 诛之。若是，则兵不复于外，而令行于天下矣。若是，则虽为之筑明堂于外 而朝诸侯，殆可矣。假今之世，益地不如益信之务也。

凡人之所以起者，以上之不贵义，不敬义也。夫义者，所以限禁人之为恶与 者也。今上不贵义，不敬义，如是，则天下之人百姓，皆有弃义之志，而有趋 之心矣，此人之所以起也。且上者下之师也，夫下之和上，譬之犹响之应声，影 之像形也。故为人上者，不可不顺也。夫义者，内节于人，而外节于万者也；上 安于主，而下调于民者也；内外上下节者，义之情也。然则凡为天下之要，义为本， 而信次之。古者禹汤本义务信而天下治，桀纣弃义倍信而天下。故为人上者，必 将慎礼义，务忠信，然后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堂上不粪，则郊草不瞻旷芸；白 刃扞乎，则目不见矢；戟加乎首，则十指不辞断；非不以此为务也，疾养缓 急之有相先者也。

应侯问孙卿曰：秦何见？

译

孙卿曰：其固险，形埶便，山林川谷，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境， 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污，其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 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其国，观其士 大夫，于其门，于公门；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 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朝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 无治者，古之朝也。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是所见也。故曰：佚而治，约而 详，不烦而功，治之至也，秦类之矣。虽然，则有其諰矣。兼是数者而尽有之， 然而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是何也？则其殆无儒邪！故曰粹而 王，驳而霸，无一焉而亡。此亦秦之所短也。

积微：月不胜日，时不胜月，岁不胜时。凡人好敖慢小事，大事至然后兴之务 之，如是，则常不胜夫敦比于小事者矣。是何也？则小事之至也数，其县日也博， 其为积也大；大事之至也希，其县日也浅，其为积也小。故善日者王，善时者霸， 补漏者危，大荒者亡。故王者敬日，霸者敬时，仅存之国危而后戚之。亡国至亡而 后知亡，至死而后知死，亡国之祸败，不可胜悔也。霸者之善箸焉，可以时托也； 王者之功名，不可胜日志也。财货宝以大为重，政教功名反是－－能积微者速成。 诗曰：“德輶如，民鲜克举之。”此之谓也。

自数百里而往者，安固非 大之力也，隆在修政矣。今已有数万之众者也，陶诞比周以争与；已有数百里之国 者也，污漫突盗以争地；然则是弃己之所安，而争己之所以危弱也；损己之所不 足，以重己之所有余。若是其悖缪也，而求有汤武之功名，可乎！辟之，是犹伏而 咶天，救经而引其足也。说必不行矣，愈务而愈远。为人臣者，不恤己行之不行， 苟得利而已矣，是渠冲而求利也，是仁人之所羞而不为也。故人莫贵乎生，莫 乐乎安；所以养生安乐者，莫大乎礼义。人知贵生乐安而弃礼义，辟之，是犹寿 而歾颈也，愚莫大焉。故君人者，民而安，好士而荣，两者亡一焉而亡。诗曰：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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