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人又起事了，村支书也在工地上敲边鼓。韩学仁说他上赶过去。肖明川站在院里捻着响指，心里不住地祈祷，韩老爷，这回你多少给石崖畔村掏几块大洋吧！就像是这个祈祷已经用了似的，肖明川脸上的愁云散去，心里也不再空空了，扯嗓喊刘海涛。两人蹲在窑窗下，晒着光，下着五棋。

刘海涛拖着长腔说，肖，您还有闲心思下棋？我看韩局守在这里不回车西，是要冷冻你了。肖明川满不在乎地问，是吗？从哪儿看来的？刘海涛，直觉，我的直觉，一般都是百发百中。肖明川索坐到了地上，说，下棋，不说七八糟的。吃过晌午饭，肖明川正在窑里翻杂志解闷，石崖畔村村长领着一伙人闯了窑院。肖明川来一看，七八个人都是壮汉，而且个个都绷着脸。肖明川不知哪儿又了岔，韩学仁不是已经去了石崖畔村吗？他稳了稳动的心，笑呵呵跟村长搭话。一个小睛的汉，一指肖明川说，王八，你黑哩！说罢就要冲过来，被村长及时拦下了。肖明川认识这个汉，他是老支书的小儿，叫大贵。肖明川盯着村长问，村长，这是怎么回事？村长的，往下一耷拉，哀声说，肖协调，你不帮咱，就不帮咱，咋好糊人哩，还，叫乡公安抓走了老支书，你叫咱咋看你人哩。肖明川的脸，一下惨白了，他没想到韩学仁会如此化解石崖畔村的矛盾？姓肖的，你不把人给咱回来，看咱不砸碎你脑壳壳！大贵咬牙切齿地说。几个帮腔的汉，吼得也凶。村长猛地一挥手，冲嚷嚷的汉们说，狗打哈欠，都莫开张臭嘴！咱来啥？啥哩？咱是来求人家肖协调到乡上说话哩，咋都不会讲人情话哩？肖明川嗓一噎，咬了咬嘴，村长，叫我怎么跟你解释…说不下去了，心里的委屈上下翻涌。

在一旁观风向的刘海涛，不得不站来助阵了，说，村长，老支书被抓走，不关肖的事，肖在昨晚就被领导解职了，这件事准他妈的另有人在背后搞人工授。村长一时没明白人工授的意思，看了大贵一，大贵怒视着刘海涛说，你莫嘴里灯泡，替他照亮亮。刘海涛一瞪，往前蹭了一步，肖明川白了他一，对村长说，村长，我知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听不去，我要是你们也照样会骂肖明川王八。这样吧村长，你们先回去，我这就去乡上，要不人来，我再去县里市里，我他妈也豁去了！村长蹲下来，气得呼呼带响。肖明川由于冲动过，也哆嗦起来了。刘海涛发狠的目光，还在汉们上找茬。肖明川定定地看了村长一，然后冲刘海涛一挥手说，走！汉们都看村长，村长埋着脸，用手指在地上写着什么。

沙漠王到了乡上，准备撂下脸来豁去的肖明川，照了派所所长的面没说上几句话，所长就给了面，让他把老支书领走。肖明川没想到事办得这么轻巧，觉像是在一场梦，想发火都找不到借了。回村的路上，肖明川和老支书坐在后排座上。车上了土路，一直沉默着的肖明川刚要开，老支书就抢先张开嘴，神温和地说，肖协调，啥都莫说了。肖明川咂咂嘴，老支书睃一刘海涛后脑勺，稍稍往肖明川这边贴贴，低声，肖协调，透你一句亮堂话，咱所里，有贴心人偷偷跟咱讲，抓咱来，不是要咱伏法，是冲你肖协调耍横，你单位上，有人跟你犄角哩。肖明川望着车窗外，过了半天才问，老支书，午饭吃了吗？老支书抹抹嘴说，咱再跟你讲晌午饭吃了啥，你就打百分相信咱刚才说过的话，全都不假哩，句句都是打土里挖刨来的。咱晌午饭，吃了六个夹馍，喝了两大碗汤。你品品，公安上要是冲咱耍横，该给咱吃啥？听下老支书这段话，肖明川一阵心寒，因为他由老支书这一捉放戏，自然联想到了刘合村的陈跛。一一，这叫他在一一上真切地领略了某些执法人员在这片贫瘠土地上的特殊作用。老支书几分自责的气说，肖协调，都怪咱，事不连，讲话不搭，累了你骨，咱对不起你哩，肖协调。肖明川哽咽，老支书…老支书说，哎，人朽了，骨酥，条也松哩，球不成事哩，想当年打打杀杀，球谁哩，唉！等下了村，咱敬娃几盅酒，赔个罪。

一声娃，叫翻了肖明川的心，他把目光从老支书上移开。沙漠王颠簸了一下，老支书一晃，往座下歪去，肖明川手疾快，一把将老支书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