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说：横竖是走不了，不如师长考考我功课吧。

李师长说：鬼知。有时候到下半夜。

我倒没关系，不是耽误首长休息嘛。

我妈把她自己延伸到我生命里，她延伸的那分让我不由己，笑着她的笑容，拿她的姿态，让我比我自己憨可。因而我脸上再现了她对李师长的一颦一笑，我躯复制了她十八岁时的一举手一投足。十八岁的她把阵局布得极稳，她说：那他们俩下棋会下到几呢？

我母亲裹在李师长呢大衣里；在它沉甸甸的怀抱里显得极了。李师长知如此下去，越来越不是回事情。他越是觉得她年轻丽，一好百好，事情便越是不妙。他心里恨恨地想，老什么鬼门关没过过，今天老还真过不去这人关？

我说：那的确是个十三。

他说：所以我知她的肤什么样。

但我想我母亲当时知要十分小心，讨得心容易，保持这份心却不易。她和李师长没有任何接近的理由，他明天万一给指派到哪里去打仗，什么都会断掉。要想建树起他对她至死不渝的眷恋，她功夫还要下得大些。我现在明白，我母亲真是无师自通，女人的才华是罕见的。这样的女才华发挥得最佳，便成了依娃·庇隆，嘎拉·达理，杰奎琳·肯尼迪。稍次些的，便是南希·里，薇拉·耶可夫、安娜王妃。这都是赤手空拳，仅依靠自己女人的成绩，赢得了女人所要的整爿天下。如伊丽莎白·泰勒、麦当娜之类，就不算极品了。她们还得靠姿和演技亲自南征北战。而我母亲起码有着跟依娃·庇隆相当的认识平，征去征服一些伟大的野心的男，不靠外的一技之长，甚至连姿都不那么要，她们凭的就是一：她们是女人。她时刻不忘怀这一，不断完善这一，在这一上足功夫，使这一的每一滴资源都得到彻底的开发利用，一本万利的获取。大手笔的女人不是去学男人们的本事，同男人们抢饭碗，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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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李师长肯定不知这又疼又又舒服又受罪的觉叫情。他一个行武的人一次到不知如何是好；不舍得碰她，又不舍得不碰她，要真去碰她，他是否碰得不得法。这样一个乖巧漂亮的小东西，他都在疼她。

李师长心里说：能读下来就不简单。鲁迅再大个秀才，碰到我这个兵，什么都讲不清。他的书再，对我等于一本识字课本，还是不称职的识字课本。李师长当然没告诉我母亲实情：他用鲁迅来默生词，练造句。因为它里面的词对于他几乎个个都生。

我母亲知李师长心里有多。这个三十的男人是一回为个女人心。

翰尼格心想，原来她也有这不雅的胃，作为这类闲扯的对象。原来她不像课堂上那么蓄怕羞，某个同学写篇野的小说，从到尾的“Fuck”她每听一个“Fuck”就像冷不防听见一声炮仗：猛一眨，肩膀猛一抖。她原来也可以合别人的俗，合得很好嘛。

李师长吃惊地问：我考你功课？他的意思是，我能考你功课还会请你来这里吗？要不是有这么个抄写讲稿、文件的由，我们有什么借常相会呢？而且相会在今晚突然发生事变，已成了幽会，因为楼下两个小把我们围困在这里，封锁了我们的路或退路；他们真下棋也好，假装下棋也好，现在我们陷重围，局势很吃啊。

李师长说：你回家还有事情？

李师长听着哪条巷里有馄饨担的梆声，心想真的是不早了。他无心无绪地问她最喜鲁迅的哪篇作品。我母亲本想把从刘先生那里听来的评论学一遍，但上意识到自己的学识显摆得恰到好，再冒尖，李师长这样的男人很可能会不喜。其实大分男人都不喜太逞能的女人。女人最好拿书本学问来修养，修饰一番气质，陶冶陶冶情，但绝不拿它来实事，更不能拿来压男人一。大男人是小女人树立起来的，女人只有本分地使自己“小”男人才“大”得起来，男女间才有太平，才有秩序，才是是。李师长这样的男人，天生要大男人的，你要“大”过他，乾坤便是颠倒了。因而我母亲说：我读了几本，都是半懂半不懂，所以才请教师长啊。

我常常读书也要读到下半夜的。

我母亲假装看不李师长既舍不得立刻送她走，也恐怕挽留她时间越长，他越没法待。她装得对李师长毫无想法，斜起脸看着他说：师长考我鲁迅吧。

我故作语又止。让他明白我没有吐的话是什么。他用五短的指戳着我，也让我明白他明白了我没说的是哪句话。我们似乎一下熟到了这个程度，连对方心里闪过的不雅念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没说的那句话他清清楚楚听成为：你跟她至少“百日恩”过。

我母亲说：那要命了！

我越发笑得收拾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