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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3)

我母亲一声不吱,一动不动。

到李师长不吱声了。他想,妈的,未尝不可——我没犯王法呢就犯王法论了,不如就犯犯这王法。反正老已经折了兵,夫人赔不赔去,全在我。

小丫,你知,大军一上海,就开始整肃军纪。我不能只整肃下面,自己作风上不清不楚。我有老婆孩,共产党反对一夫多妻,我是老共产党员了。你说我能咋办?

我母亲觉得这话实在得可以,相当王八腔的。但她这个当儿上也顾不上挑拣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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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把我母亲送回家了,他需要一个人脑清醒地好好想一想,陈世值不值,要的话,如何去。他对他媳妇没有任何记忆,但她最后跟在他后面追赶他的影,此刻在他心上一下一下地剜着。当然剜得剜得狠的,还是我母亲静悄悄泪的小样儿。

我母亲,完全是个打掉牙往肚里咽的乖孩

我母亲的泪越越多。她有个奇特的本事,哭的时候鼻不会红,因而掉泪绝不影响她的观。

我母亲就让李师长看,他怎么把她伤成这样,让她心碎成一串接一串的泪珠,噼啪噼啪往地板上砸。一会儿,地板上就聚了一小池泪。

军队的事情,多半是秘密。

觉泪迟迟疑疑地淌在我的面颊上。肯定不是我的泪,肯定是我母亲在我内的延续使泪勉凑够了分量,在我说到“离乡背井”时下来。我一直在对翰尼格教授讲我如何揭不开锅,而作为一个外国人,又没有合法打工资格,只能在中国餐馆受剥削遭压迫。我甚至下连受剥削都受不成了,那份菲薄的薪和一餐免费晚餐都已被剥夺。下面就只有饥寒迫,喝芝加哥最充足的西北风。

我要走了。

我母亲平静地看着她两脚前面的地板。地板上红的漆已斑驳。她摇了摇,表示她不记得这么个团长。

南下打仗去?

我母亲像那懂事的孩:受了委屈,却一都不想让大人们察觉她在全力忍受。而大人看见的,就是她克制力之下的冲天委屈。

李师长冷笑一声:表面上还升迁了呢。派我去淮北,领导治淮,副省长级别。

你要愿意,可以参加队伍,个文书,说不定会派你个宣传事。

还是去剿匪?

她说:你为我受罚了?

见不到了。

李师长哪里吃得消这个?他快步走浴室,拿了那条新巾。他把巾递到我母亲手里,一面说:我知。我都知

李师长走过去上门闩。又走过去,反剪双手,两条长威风凛凛地叉得很开。

我母亲猛地向他转过脸。她这时的脸全在光亮里,白得半透明。漉漉的发环绕这个小脸,让李师长五脏都疼她。她的模样这时要搁在我上,摆在翰尼格教授前,一定把奖学金到手了。

我参加了解放军,是不是还能见到师长呢?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团长打个电话,明天是星期天,你跟他来我这里见见面,坐一会儿。

我母亲。她已经明白她穿在上的这件衬衫自谁的手。李师长夫人的手艺。

我母亲一听“副省长”心里一亮。

她说:那我跟你去。

刻已转过脸来。但我母亲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窗外雨停了,晚照黄黄的,因此李师长的表情完全在黑暗的影里。

团长是个好人,家里也没人了,都让鬼杀光了。原先有老婆儿,现在他就单一人。

这没办法呀,小丫

李师长恨戏文里的陈世,他这时候突然觉得陈世有陈世的三分理。

我母亲问:那你呢?

李师长闷声的长叹给我母亲注意到了。

李师长打断她的思路:这些事你不要问。

李师长又说:名义上是调任,其实我他娘的心里清楚得很,就是罚我。有那么几个王八就是红,我一颗枪儿没挨过,打一仗升一级。还有上海小送上门给我搞!…

翰尼格教授不知我每天文文雅雅地在受着这样一份赤贫。他这才明白,国最穷的人不叫乞丐,叫留学生。乞丐若肯忍受些束,守最低纪律,满可以混成一条不错的寄生虫;他们不那么酷狼和自由,在哪里有个稍稳定

李师长说:团长很快要提,恐怕我这一师人,就是他来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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